這天齋會結束後，韋刺史請大師升座，帶著眾官員、學者以及百姓恭敬地向惠能叩拜，接著提問：「弟子聽聞師父的說法開示，實在覺得不可思議。今日有些疑問，願您慈悲，為弟子解答。」

惠能說：「有疑問就說出來，我當為你解答。」

韋刺史說：「大師您所說的，是不是達摩祖師爺所傳授的宗旨呢？」

惠能回答：「是的。」

韋刺史接著說：「弟子先前聽說，達摩祖師剛開始度化梁武帝時，梁武帝曾問祖師說：『我這一生建造寺廟供養比丘、比丘尼，散發財物救濟窮苦，施捨齋會，我做這些有什麼的功德呢？』達摩祖師說：『並無功德。』弟子不懂這其中的道理，請師父為我說明。」

韋刺史提到的梁武帝（西元四六四至五四九年），就是史上有名的南朝梁武帝，名蕭衍，字叔達，南蘭陵中都里人（今江蘇省武進縣西北），為南北朝時的梁開國君主。晚年信奉佛教，曾三次捨身同泰寺。

在《景德傳燈錄》這樣描寫：

帝（梁武帝）問曰：「朕即位以來，造寺、寫經、度僧，不可勝紀，有何功德？」師曰：「此但人天小果，有漏之因，如影隨形，雖有非實。」

帝曰：「如何是真功德？」答曰：「淨智妙圓，體自空寂；如是功德，不以世求。」

菩提達摩直接點出，真正的功德，並不是在世間去求取的。

惠能的解說也與達摩祖師相應，他說：「梁武帝做這些的確是沒有功德的呀！韋刺史你不要懷疑達摩大師的話。梁武帝心中存有邪見，並不知曉佛法的真諦。他造寺、度僧、布施、設齋，那叫做追求『福德』，是一些人世間很現實的生活享受，以及做了一件事情，立刻想要有的回報。就像梁武帝造了寺廟，便想要很多人崇敬他，殊不知自己的心念已經被渴望回報的欲望填滿了。

「一個人如果只追求現實的享受或立即的回報，就會將整個情意投注在短暫而表面的追求上；久而久之，染著的心又會生起。所以，不應該將追求福德當作功德。功德在於體悟法身中的佛性，不在於做一些可以修得福報的事。

「就像我之前說的，『無念』即是『心不染著』；於行善時，心中不生起做功德的念頭，也就是自己的心念並不染著於做功德這件事情上，才是真正的修行、並藉以明心見性，而不是將修行的目標設定在追求功德上。」

惠能進一步對於「功德」進行闡釋。他說道：「『功德』有好幾層意義。例如，發現自身具備的佛性是『功』，除去煩惱、實踐眾生平等就是『德』﹔念念之間沒有滯礙，經常能照見本性，並且運用佛性真實的神妙變化便稱為『功德』。

「此外，內心謙卑不傲慢是『功』，表現在外的行為合於禮是『德』；從自性中建立了萬法皆是佛性的顯現這是『功』，內心絕離癡愚妄念是『德』；不離自身的佛性是『功』，能應用自性又不受雜染是『德』。若是尋覓功德法身，只要依照這樣去施行，便是真正的功德。

「只要是對於功德透徹了解的人，便不會有輕慢的心，並且對人秉持敬重的態度。如果心懷傲慢，不能斷除對於自我的執著，就不會有『功』；如果自性虛妄不實，就不會有『德』。這是因為，若心中只想著自我，便會輕慢一切的緣故。」

「所以，要能時時刻刻不間斷地想到佛法，這就是『功』；心念和行為都能公平正直便是『德』；自我能體會、領悟佛性是『功』，自我能實踐真如是『德』。所以，功德要從自身去找，而不是靠布施供養去求來的，這就是功德和福德的差別。這是梁武帝不瞭解真理，並不是達摩祖師說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