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忍大師在世時，門下本就人才濟濟；當其入寂後，弟子們遂形成不同派系，遍及大江南北，各方弘化。因人因地所傳之法不相同，其中以惠能、神秀最為重要。（註一）

神秀原是弘忍首席弟子，在弘忍圓寂後離開東山寺，隱密修行十餘載；後來在眾人的擁護下，前往荊州當陽山（今湖北省當陽市）玉泉寺宣揚禪法。

神秀承繼了道信、弘忍「以心為法」的宗旨，強調「心」是一切事物的根本，當年弘忍有言：「東山之法，盡在秀矣。」

關於修行，神秀強調「拂塵看淨」，亦即於面對種種煩惱時不受外界影響，保持心地本淨。當初弘忍要弟子們各做詩偈來表達對於佛性領悟時，神秀便提出「時時勤拂拭，勿使惹塵埃」。他提倡的「漸悟」法門以修心為要，重視觀心、攝心，不讓智慧之心帶有雜質，要通過拂除塵埃來透顯原本面目。

神秀十分受到朝廷推崇，被稱為「兩京法主，三帝國師」。兩京就是唐代首都長安、洛陽，且武則天、唐中宗及唐睿宗皆皈依神秀，其所傳之法盛行於北方一帶。

惠能宣揚的曹溪法門平易近人，著眼於當下頓悟，展現出直指人心、見性成佛的禪宗特色。當時北宗流行的看心、看淨受到惠能的批評；因為惠能認為，「心」本來就是虛妄的，沒有什麼可以觀看的；而且，人的自性本清淨，因而反對用坐禪去看淨。

惠能強調的「頓悟」，單刀直入又簡單明瞭，更能與普通百姓相契。許多信徒不必困於浩瀚如海的佛教典籍中，加深對佛法的親近和修持，惠能教法便在南方廣為傳布。

南北的教化當時都十分興盛，逐漸產生頓悟、漸修的分歧；然而，雙方的修習者對於南北區別都不是很清楚。神秀雖力倡漸修，但也並非全無頓悟思想；例如，在觀心的基礎上，神秀說：「諸佛如來，有入道大方便，一念淨心，頓超佛地。」而惠能則告訴大家：「佛道本來只有一宗，只是因為人有南北不同；佛法解脫只有一種，只是因為領悟有快有慢。為什麼要稱為頓、漸呢？佛法其實是沒有頓、漸的，那是因為人的根器各有利鈍不同，所以才有頓悟和漸修的說法。」

惠能看見當時各種教派之間彼此攻訐、爭辯，很容易就生起爭強好勝的惡心，所以他把大家召集到座下，心懷憐愍地說：「學道之人，一切的善念、惡念，都應該要全部除盡；無名稱可為之定名，就叫做『自性』；所謂『自性』，只是為了表達這樣的意義而產生的假名施設。這種無善惡之別的本性，就是『真如佛性』；在『真如佛性』的基礎上建立一切法門、教派，才能真正地悟見本性。」

其實，惠能和神秀門下各有成就，雖然彼此禪法觀點不同，思想上仍有相互學習之處。神秀門徒眾多，某些弟子很看不起惠能，甚至譏笑惠能只不過是個目不識丁的獦獠，覺得惠能沒有什麼特別的長處；這些話傳到了神秀耳中，於是他告訴門徒：

「惠能大師的超凡之處和悟性，不是靠文字去教化的；他通過自心的領悟獲得般若智慧，深悟了上乘佛法，這點我就不如他。而且，我的師父五祖弘忍親傳衣法，怎麼會是無緣由的呢？我住在朝廷道場接受供養，虛受國恩，所以無法遠行；否則，我恨不得自己前去親近惠能大師啊！你們別在這邊滯留了！快去曹溪參學吧！」

由此足見神秀對惠能十分推崇；不但叮囑門徒要前往曹溪向惠能學習，也曾多次向朝廷大力舉薦惠能。

【註釋】

註一：據傳弘忍禪師有十大弟子，許多文獻皆有記載，但各有出入。弘忍曾說：「傳吾道者，只可十耳。」印順導師《中國禪宗史》考據此十人為：荊州神秀、潞州法如、安州玄蹟、資州智詵，華州惠藏，隋州玄約、嵩山老安（道安）、揚州（高麗僧）智德、白松山劉主簿、韶州惠能（印順本作慧能）。